6.喜中秀才 (1/2)

万历三年冬天十一月初五，萍水县学在萍水河畔的孔庙举行考试，全县100多个童生参加。小冰河期的威力不容小觑，北风裹挟着寒意肆虐，屋檐上垂下数尺长的凌冰，童生们忍着寒冷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县学训导大人柳抱木正一本正经板着脸，在考场里来回实巡视。坐在第三排第五格来自唐公乡的文小丰，是他这次主要的监视对象，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的儿媳妇。要知道，就是眼前这个小子，抢走了自己儿子的梦中情人。

要不是袁州府学学正大人秦申及其随从，正居高临下坐在台子上监看考试，柳抱木很想寻个理由将文小丰逐出考场了事。正在答题的文小丰没有感应到柳抱木狠毒的目光，人参果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他的记忆力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那些枯燥的四书五经七章八股，所谓圣人之学，历历在目，凭着后世混迹网络的经验，只要不离题不离经叛道写下忤逆之言，一个秀才的功名应该可以手到擒来。

午时将至，闭考。

童生们鱼贯而出，几家欢喜几家愁！狭窄的崇文巷热闹起来，文小丰寻着几个唐公乡的同伴，进入临河的喜临门酒家，占据靠河临窗的位置。

“小丰，怎么样？回去可以娶梅语了吧？！”同乡林玉打趣文小丰，梅巨木放话要文小丰考取秀才后才能做他的乘龙快婿一事，已经传遍乡里。文小丰正要答话，只听得一个破锣嗓子响起来了：“文小丰，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告诉你，一辈子也休想考上秀才！”

众人大惊，只见一个锦袍少年愤然离席，朝楼下走去。楼上有人认出正是县学训导柳抱木的公子柳武，同乡中便有人担心起来：“小丰，咱们都相信你的才学，只是这个柳训导还有他的儿子，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大家放心，县学是朝廷的县学，不是他柳抱木一个人的县学！我们对朝廷要有信心！”文小丰自信的说，总觉得自己的话好像很熟悉，怪怪的。一时也没能联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将后世的套话搬过来了，待自己回过味来，只有哑然失笑。

初五的月牙很快隐入厚重的云层里，这个年代的人普遍有雀蒙眼，就是俗称走调被叫成鸡毛眼的，一到天黑便视力下降，视物不清，只好早早歇息。文小丰现在城府很深，白天午间喜临门酒楼上柳武那恶狠狠的眼神，一直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但是他当众并未流露出什么来。

今夜是阅卷的时间，各位童生匿名试卷将由十几个县学人员，在府学学正的监督下敲定成绩。待遴选出前30名后，再公开试卷主人姓名，进入大讨论环节，推选出今年的县学头三名来。

文小丰对于同乡邀他去飞云巷赏花没有兴趣，其实就是去寻欢。一个人躺在县学安排的童生宿舍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就是县学，要不要过去一趟？自己没考上秀才不能光宗耀祖不要紧，若是被小人背后使了手脚，撸去自己的秀才名额，进而撸走自己的梅语，那可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想到这里，文小丰再也无法躺下去了。由于县学对童子们的衣食住行全方位供应管制，自己现在身上穿的都是统一的童生服装，自己要夜探县学柳抱木家，自然是不能穿这身行头。

蹭蹭两下，文小丰已经从宿舍翻墙出来，躲过宿舍县学仆从人员后，潜入一家住户院子。见有衣衫晾着，取了一身男装躲在角落里换上，将脸蒙了，又把童生衣服藏好。几个纵跃，已经到了县学之中。

县学大堂里灯火通明，几个衙役和县学人员正无精打采的看守着试卷。晚饭刚过不久，阅卷人员还没有来。文小丰隐秘的转过两进房子，从灯火映照的窗户上看到两个人影。凑近一看，仔细一听，正是县学训导柳抱木的声音：“大奎，记号我已经做好了，文小丰的试卷右上角有一个手指墨迹，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大人放心！我钟大奎要不是柳大人您的提携，现在还在街头要饭呢，大恩不言谢，看我的！”一个尖利的声音回答道。

手指印？墨迹？！

这个柳抱木，萍水县的童生何其不幸？！摊上这么一个县学训导，不知道多少考生夭折在他手中！？

文小丰忍住冲动，现在不是正面顶撞这个衣冠qín_shòu的时候，但更加坚定了文小丰考取秀才迎娶梅语的决心，不为别的，单单为了梅语不落入柳家这种龌龊人家，自己就必须拼命一搏！冷静下来的文小丰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废物！废物！是谁动了试卷？！”初六一大早，柳抱木连摔几个茶杯。这一大早的，自己正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得意，钟大奎苦着个脸来了：“大人！一共126份试卷，右上角都有墨迹，我和黄五郎负责的12份，也全部是如此，只好，只好……”

看守试卷的县里衙役自己不能责骂，柳抱木只好拿县学几个仆从出气，但是又不能把事情明着讲出来，只好寻了些莫名其妙的由头，臭骂一顿了事。这个哑巴亏吃的，柳抱木郁郁不乐，更让他揪心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尽在人掌握之中。一股寒意从背上冒出，难道，自己就奈何不了一个山里来的童生？！

文小丰没有悬念的进入了前30名，由于县学训导柳抱木在最后的公开大评环节评价低，文小丰以第27名的成绩晋为万历三年萍水县秀才。同乡林玉也以第19名的成绩晋为秀才。

“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