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 敦煌 (1/2)

二十余天后，祁连山北麓，今冬第一场大雪正纷纷扬扬，当金山口外，王二和七斤牵着马正艰难跋涉。两人身上都裹得跟粽子一样，这也幸亏是慷慨大气的诺敏别乞给自己永不会再见的情人的离别礼物准备的周全，除了好些吃的用的之外，两件皮裘可让哥俩穿越祁连山时在突如其来的严寒中活了过来。就这样，三匹马中还是有一匹在冰雪中失足跌入悬崖粉身碎骨了。幸亏掉下去的那匹马身上没什么给养装备，不然多半明年开春祁连山中会多出两座被饿死的冰雕人。

即使有诺敏的友情赠送，完全没有在严寒的西北边地长途跋涉经验的王二和七斤依然是狼狈不堪，两人耳朵、面部、手脚俱都冻伤，脸上和耳朵上的冻疮这会都在流着黄水。两人都算是内力修为不错的，但是也还没到寒暑不侵的地步，千难万险的过了祁连山，两人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碰见一户人家，让他们能好好吃碗热乎饭。

取道敦煌再转往兰州是西海北部各部落去往中原最便捷的通路。敦煌在汉唐一直是丝绸之路上的必经之路和物资的重要集散地，可以说繁华了几百上千年了，佛教、道家、儒家文化在此交流融汇，汉、胡甚至远至波斯、大秦的各族居民和商旅在这里休养生息、穿梭来往，可以说是比兰州卫那样的军城兴盛多了。王二就一直仰慕着名气斐然的敦煌千佛洞的佛家造像和壁画，一直发愿说早晚要去看看。可惜二十年前那场倾国的灾难，不仅动摇了国本，而且使新朝决心放弃嘉峪关以西的所有土地，理由是管理成本太过高昂，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很快，异族就占领了关西所有土地，而从此，地处沙漠和隔壁边缘的敦煌就衰落下去，短短二十年，从一个通衢大城变成了破败无比的镇子。

出了当金山口，其实离敦煌还有二三百里地，但是离开严冬中真正吃人的祁连山，人从心理上先是松了一口气。王二回望高耸入云的祁连山，本来想该做首诗纪念一下的，但是实在又冷又饿又累得厉害，脑子似乎都被冻住了，想了想只好作罢。

两人的倒霉运气似乎在出了山口以后就结束了，很快就遇到了山脚下苦熬寒冬的一个部落。如今的敦煌正被吐鲁番占据，吐鲁番其实也是东察合台汗国后裔所建立，只不过和参加海罕招亲的那个王子不是一个部族罢了。吐鲁番占据这里后，将原先在这里游牧的一些部族都驱逐出去，这些部族只能寻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苦苦求生。王二和七斤遇到的正是这样一个部族。

部族的人确实相当朴实，自己冬日日子已经过得够苦的了，见了客人还是热情万分，竭尽全力的迎奉。双方语言基本不通，主持接待的部族老者只能蹦几个常用的汉语词汇，但是主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和殷勤的手势都让二人挺感动的。累惨了的王二和七斤整整在这个部落休整了两天，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晚上部族长老竟然还安排了少女钻二人的帐篷，把王二弄了个大红脸，自然是峻拒，结果弄得人家少女哭哭啼啼的。第二天部落长老来解释，比比划划半天，才大概弄懂了缘由。这些部落地处偏荒，人口数量一直就是个大问题，想增加人口，强抢没可能，人家不来抢他们就不错了。部落所处又偏远穷困之极，也没有人愿意来通婚，总是近亲繁殖肯定也不是事儿。因此，但凡碰见王二、七斤这样的远地旅客，对部族来说就是件喜事，常常会拿出最漂亮健康的少女与之欢好，如能生得一子半女，那就都是部族的未来。这些少女，对男女之事的看法自然与中原迥然不同，根本也不把这个当回事，只有王二自己大惊怪的。七斤听见这个，跃跃欲试的厉害，只是被王二强力制止，只好悻悻作罢。

受了人家如此殷勤的接待，又没有给人家做什么贡献，临别时王二惭愧的很，反正离敦煌也不远了，就把随身诺敏给的盐巴、砖茶等等没用完的零碎都给部落里留下，没想到部落长老激动的快跪下了。冬日里，盐巴和砖茶在这里价比黄金，买都买不到的。

又行了两日，终于到了敦煌。进了城确实破败的可以，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在管理的样子。城里人烟稀少，牛羊牲畜与人混居，满城都臭烘烘的。王二、七斤手里的金银倒还充足，在城中心找了最好的客栈住下，先痛快洗个热水澡然后大吃一顿不提。

第二日，两人也无所事事，对于如何寻找锦秋根本没有什么头绪，吃了早饭后在城里瞎转了转后，被满城牲口味熏得完全没了兴致。吐鲁番的统治者生生将丝绸之路上一个文化、商业俱都兴盛的边陲明珠变成了个牛羊圈。吐鲁番此时已经整体皈依了回教，在敦煌这里竟然却没有什么的痕迹。王二无奈，只能和七斤商量不行就去千佛洞转转，七斤当然无可不可。两人的坐骑先前在风雪中累得狠了，不好好缓缓就会废掉，干脆就留在客栈让人好好伺候着，两人租了客栈提供客人代步的两匹驽马晃晃悠悠上了路。

千佛洞离敦煌城大约七十里路，两人本就无事，也不急着赶路，其实就算赶那两匹驽马也跑不快。早上出发，午后才将将到了洞窟附近。千佛洞这时也是荒无人烟的样子，本来在此修行的和尚在吐鲁番人过来后早就跑了个干净，本地统治者信仰不同，不毁了这地方就不错了，当然更不会有谁来维护，一二十年过去，千佛洞仿佛变成了无人所知的荒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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