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单青 (1/2)

陶墨想起第一次见到单青的场景。

那正是个乍暖还寒的初春，御花园里的雪还没化完。寝殿里镂空炉的炭火还烧的很旺，一个尚穿着冬衣的宫婢跪坐在一旁，时不时往炉子里添些银炭。

陶墨正同苏倾倾窝在桌边读《大学》。苏倾倾坐不住，东倒西歪地读了几句，就央求她带她去外面走走。

也真是奇怪，她许多东西都记不得了，却连苏倾倾看书时不耐烦的小眼神都记得一清二楚。

陶墨想，大概是因为苏倾倾是她唯二悉心抚养过的孩子，所以才记的尤其清楚些。

如果是平时，她应该是不会同意的——苏倾倾委托她实现愿望的时候才十六岁，心大的很，扬言要当一个能谋善断又母仪天下的皇后。真正到了这里开始学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能谋善断”哪里是简单的事？就只好央求她放弃那个“能谋善断”的委托。但陶墨想着多学些东西总不是坏事，就仍要她每日读书写字。为此，陶墨还特地去求了圣人让苏倾倾进宫做她的伴读。

但那日或许是看阳光正好，她没多想就同意了，两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带着一个宫婢就大刺刺地满皇宫乱逛。

后来逛着逛着就越走越偏，她们从前也喜欢跑到皇宫内无人的角落去玩，次数多了，珍珠也就不怎么劝她们，只是跟的愈发紧些。

再后来，她们就遇见了单青和李慎。

那时候单青正同几个男孩一起对李慎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喊李慎“田舍奴”，嘲笑他虽然是个皇子却完全没有皇子的样子。

李慎确实不是个普通的皇子，他现在已经是皇太子了，而且还是陶墨一手扶上的这个位置。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可怜，身边除了一个贴身婢女护着，连最低等的小太监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皇子郎君们心情不好了，偶尔也会拿他出气。

这些陶墨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在此之前，陶墨几乎都不记得有这个人。

但即使亲自看到了欺凌现场，陶墨也没有一点“帮扶弱小”的想法，却不妨苏倾倾不知怎的突然一脸打了鸡血的样子从树后面跳出来大声喝止。

陶墨无奈，只好也跟出来。

几个男孩看见陶墨二人，果然出现了短暂的慌乱。

陶墨这才看清，里面打头的居然也是一个皇子。她同这个六皇子还算熟悉，概因他和她那个身体的亲哥哥、当时的太子殿下关系不错。

“六哥在做什么？”陶墨开口道。

李玮见了陶墨，原本也有些害怕，怕这个妹妹跟父亲告状，但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他笑了笑道：“五妹怎么在这儿？我们没做什么，正一起玩儿呢。八弟刚刚打赌输了，我们正在惩罚他……现在天还冷着呢，五妹还是回宫吧，万一冻坏了可怎么好？”

九岁的孩子，说起谎来，眼神飘忽不说，还漏洞百出，但陶墨不想多事，她甚至都没看李慎一眼，就想叫上苏倾倾一块儿回去。

可苏倾倾不知怎的，却好像突然正义感爆发了似的，指着李玮就叫到：“你明明就是在欺负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游手好闲的公……小郎君，最喜欢欺负弱小了！”

苏倾倾后来已经很少再说这样富有中二气息的话了，陶墨那个身体还没死的时候，有时想起来了，还会调侃一二，每次都能成功惹到苏倾倾黑脸。

李玮许是也没想到苏倾倾会这么义愤填膺地喊那么一句，一时有点发懵，还是单青最先反应过来，站上前回击道：“你这个小娘子，怎么生的这般彪悍？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欺负他了？”

“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六皇子已经说了，八皇子打赌输了，我们在惩罚他，怎么我们几个小小的游戏，到你嘴里就成了欺负了？”

单青那时也只是八、九岁的年纪，个子不高，长的也秀气，但一句明显的瞎话硬是能让他说的理直气壮。

苏倾倾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跪倒在地的李慎，不知想到了什么，赶紧招呼珍珠一起去把李慎扶起来。

李慎的身上到处都沾满了污泥，衣服脏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头发蓬乱，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额角还有一条疑似利器划出的血痕。

单青看了看李慎，似乎也意识到他们几人玩的大了些，讪讪地扯了扯嘴角，就听苏倾倾叫道：“你自己看看这脸上的伤，这叫‘小小的游戏’？那我打你一顿，也跟你说是‘小小的游戏’，怎么样？”

“那怎么能一样？”一旁的李玮道，“咱们男子的游戏，你们这些小娘子不懂。五妹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母亲担心。”后半句是跟陶墨说的。

陶墨叹口气，她把苏倾倾当自己亲女儿看的，断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便只好道：“六哥的游戏我是不懂，不过八弟看起来有些不好，我要带他去找太医，还望六哥行个方便。”

后来的事情陶墨就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最后她们带走了李慎，两方人大概是不欢而散，后来圣人知道了那件事，小惩了李玮，李慎也因此在圣人面前第一次露了脸。

回到这里以后，陶墨有时也会刻意回想一下当时李慎的神情，就像她记得苏倾倾的许多样子，她对李慎的神情话语也大多记得，但他初见时候的神情，陶墨的记忆却总是有些模糊不清，陶墨无奈，只能归结于当时她还不重视李慎，故而对他的印象不深。

值得一提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