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铜戟首 (1/2)

酷暑八月，烈日当空。

东吴市的一座建筑工地。

机器轰鸣，尘土弥漫。

“十、八、六、四、二、零……”

林天舒汗流浃背，光着膀子，站在一辆大卡车的后车厢上，手臂一扬，把最后两袋水泥扔到地面，自己也跳了下来。

他顾不上满头大汗，拿起手表一看，一个小时十五分，比上次快了接近十分钟。

“看来我的力气又大了不少。”他喃喃自语。

他从脚手架上拿起一条毛巾，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涔涔汗水，一边来到不远处的一间工棚，朝里面喊：

“陈叔，卸完了。”

工棚里走出来一名男子，四十多岁，半秃着头，看着满满一地的水泥，脸上露出了笑容：

“小林，你干活可是越来越利落了，今年才十八岁吧，两个二十来岁的壮小伙儿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个。”

林天舒谦虚道：“多亏陈叔照顾，把别人的活交给我来干，我怎么能不卖力？”

男子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钞票，递给林天舒，说：“喏，你这次的工钱。”

林天舒接过来一数，笑着说：“陈叔，您算错了，三十吨水泥，是两百块，您给了我五百块。”

男子瞪了他一眼：“就你数学好是吧，你陈叔做了半辈子生意，什么时候数错过钱？你家小月考上了大学，陈叔给不了什么，多出来的三百块钱，给小月买点好吃的，炖点肉，补一补，你看小月这孩子都廋成啥样了。”

林天舒还想推辞，一看男子阴沉的脸色，只好收了起来，连声道谢。

把钱收好后，林天舒又说：“陈叔，您这要不忙，我先走了，等会儿点外卖的人就多了。”

男子摆了摆手：“走吧，下批货到了我给你打电话，记住，给小月买点好吃的，别舍不得花钱。”

林天舒一边点头，一边往工地外走。

男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可苦了这孩子。”

林天舒回到家里，正准备冲个冷水澡，忽然听见妹妹林初月的房间传来动静。

他走了过去，轻轻敲门。

“请进。”

林天舒推开门，见妹妹正趴在床上看一本书，诧异地问：

“你们今天不是有谢师宴吗？”

林初月轻轻“嗯”了一声。

林天舒又问：“你怎么不去？”

“我身体不舒服，不想去。”

林天舒明白了，把兜里的五百块钱掏出来，放在床头柜，说：

“谢师宴一定得去，老师培养你们不容易，刚考上大学，就不去参加谢师宴，他们该多伤心啊！”

林初月抬头看着浑身汗淋淋、脏兮兮的林天舒，心疼地说：“哥，你又去工地了？”

林天舒挤出一个笑脸：“陈叔那边人手不够，让哥哥过去帮个忙，哥总不能不去吧。”

林初月突然从床上爬起，冲到林天舒面前，一把将他抱住，眼泪“吧嗒吧嗒”流了下来，哭泣道：“哥，都是我不好，为了给我看病，供我念书，你不去读大学，白天去工地打工，晚上通宵送外卖，一个月赚一万多，自己只花两三百，其他全用到了我身上，现在我考上了大学，怎么再忍心用你的血汗钱去吃喝挥霍。”

林天舒抚摸着妹妹的头发，温柔地说：“你要不想去参加谢师宴，咱就不去。反正你也才高二，第一次试考就考上了燕京师范大学，咱好好学一年，高三再去考，一定能考上燕京大学。”

“不！”林初月猛地抬起头，泪眼汪汪，一脸坚毅地说，“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老师，燕京师范大学就是我最心仪的学校，就算再读一年，我也是报这所学校。”

林天舒暗叹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妹妹不想让自己再供她一年，而且燕京师范大学可以免学费，她这是在为自己省钱呢。

林天舒给她抹了抹眼泪，说：“不读就不读，不过这谢师宴咱可得去。”

“嗯。”林初月哽咽着点了点头。

林天舒看了看表：“已经四点多了，你快洗个澡，挑一身好看的衣服，别迟到了。”

林初月不好意思地说：“我中午已经洗过澡了，衣服也挑好了。”

林天舒怜爱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妹妹出门后，林天舒洗了个冷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来到书架旁，看着相框里父母微笑的照片，再看着相框旁边的一把泛着绿锈的青铜戟首，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父母都是考古学家，一生都在和文物古董打交道，三年前却双双丧命于一场车祸。

他和妹妹赶到医院时，连父母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猛烈的撞击导致汽车爆炸，场面惨不忍睹，为了不给他们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考古研究所的叔叔阿姨坚决不让他们看到遗体。

父母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只留下了这把无柄的青铜戟首。据考古研究所的叔叔阿姨讲，这应该是两千多年前秦汉之际的东西，本来应该交公，考虑到这是车祸中唯一保存下来的物品，又不是什么有名的文物，于是就留给了他，权当是父母的遗物，做个念想。

林天舒捧起长不足一尺的青铜戟首，轻轻抚摸着锈迹斑斑的花纹，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冰冷、沧桑和荒凉，大颗大颗的眼珠止不住簌簌落下。

每当抚摸着它，林天舒就会回想起以前那些融融其乐的日子，父亲的幽默，母亲的慈爱，妹妹的调皮，以及自己的不懂事，全都一一浮现在眼前。

就是在青铜断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