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二十五章李元轨的父亲们（上） (1/2)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孝子远行配军。35xs

陇西道天高地阔的荒野驿路上，李元轨骑行在老胡商康苏密身边，前后有北衙屯营给他特意拨付的庞大随侍卫队——番上卫士十人——以及他从吴王府带出来的家人奴婢等围随，第一眼看过去倒也黑压压一片不少人，只要别看第二眼就行……

康苏密带领的商胡驼队，比他手下人数还多些，再加上二十几峰又高又壮的骆驼、驴马、大疋绸绢货物，两边凑在一起行进，也算往西域商道上的声势很大的队伍了。这等规模，又有官府信幡和明执长槊软甲的兵卒随行，至少在甘州以南、唐廷稳定控制的疆域内，一般小股毛贼是不敢来打他们主意的。

李元轨很清楚自己一行要走的路程，动身之前，他特意遣人去兵部录画了一张自长安往西域的形势图，看过多次牢记在心。他们要取道比较繁华的关中路，往兴平、武功、扶风、陇州、秦州、渭州、临州、凉州、兰州、甘州、肃州、瓜州这一路过去，出玉门关，渡莫贺延碛（今哈顺戈壁）、大患鬼魅碛（今库姆塔格沙漠），再往西南至高昌王城。如果一路平安顺利无阻，大概……三个月能到？

动身太早太仓促了些，其实很多准备都不充分。但愿他们别迷路饿死、夜里冻死、正午晒死、被荒原野兽咬死、被守捉关隘外的强盗砍死、被异域外族的王公可汗们烧死……

不是他自己吓唬自己，这些话，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康苏密都不知说过几百遍了，虽然老胡商脸上总是笑眯眯的，表情和语意并不合拍。据康萨保自己说，他从记事起，就和父母家人在这些往来纵横的商路上行走漂泊，以上种种遭遇全都亲身经历过，只是自己运气好，每回都侥幸逃生而已。

如果哪怕有一次逃不掉呢？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化身为一具半卧沙碛中的枯骨，自有运气更好些的安萨保、何萨保、史萨保脱颖而出，置下偌大家业，跃居商道众胡首领，在中原西域及葱岭外诸国覆雨翻云。人命天注定，富贵险中求，不必想太多。

这样被宽慰着，李元轨的郁闷之情仍难解怀。他知道按这些商胡的规矩，自己现在的真实身份比较近似于……康苏密的奴隶。

他自己亲笔书写且按了指模印的五万绢借据，至今仍在康苏密手里。欠下这么一笔巨债，即使在中原汉地，债主也有权向官府提讼，欠债人除了自愿卖身为奴抵契外基本无路可走。更何况商胡对债契主奴等看得更重、处置更严苛，要不是康苏密顾虑他皇室亲王的身份，不敢造次，此刻铁索套颈牵拉着走都不过分。闪舞小说网

其实只要再晚动身一两个月，他就有可能赎回那张借契了。再晚一两个月，他选拔调教的“吐谷浑王孙慕容诺曷钵”就有望学成出师，由他带着到御前叩谢天可汗仁德，他也顺便叩谢皇帝兄赏赐三万绢的慷慨施恩。

他由齐国公长孙无忌再牵线约见慕容顺特使，与之商定制造“假王孙”的细节，这倒不为难。虽然两人谁也没明言，但彼此心照不宣。那特使也知吐谷浑国内军政变化，带“慕容顺嫡子”回国承继可汗储位的心情比李元轨还急切得多。二人只是商量这诺曷钵王孙大致该当是何模样、需要通晓什么知识、养成何等举止、弄些什么信物来使吐谷浑上下膺服，言谈投机、尽欢而散。

从屯营卫队里挑选假王孙，就困难得多，出发前的大半时间也耗在了这番折腾上。最终经由杨信之推荐，他们选定了一个家贫少孤的渭北元从子弟，名叫周十二，年龄相符、体格结实、长相粗犷，本人经劝说也乐意出塞为王。就有一点，那少年脑筋不大灵光，学新事物很慢，丢东忘西，让李元轨等人急得天天跳脚。

太上皇七七过后，国丧诸务慢慢弛废，天子以西北军情急迫，命李元轨先行上路往高昌去，朝廷缓一缓再发明诏。李元轨没办法，只得把训练吐谷浑王孙的差使托给了三姐夫柴绍——柴驸马与康苏密交好、又熟识蕃情、一儿一女都能帮忙办差，没有比他更合适托付的人了。柴绍还在感激李元轨促成“九王吊孝”那事，慨然应允，让他只管放心。

这样李元轨临出发前，就只剩一个心愿没完成了。

他往永兴坊魏征府上去过几次，借口庆贺魏侍中喜得麟儿也好，要上门拜望魏相讨教西北蕃情也罢，反正没一次能进人家大门。魏宅门阍显然是得过主人严令的，每次都直接挡回他吴王大驾，连通报都省了。

李元轨和杨信之商量过，能不能再玩一回夜半逾墙的把戏，偷偷潜入魏府去见人家女儿，最后还是被库真卫士劝得打消了这有伤风化的念头。他至今还没完全死心，还妄想有机会明媒正娶魏叔玢，不宜进一步加深人家父亲对他的恶感。没奈何之下，亲笔恭书一封长信，山盟海誓矢志不渝，又附了信物，托柴璎珞转交魏叔玢了事。

就是那信物勾起来的……如今康苏密手中不但有李元轨的五万绢借据，心里还藏了他的性命攸关之秘，镇压得大唐吴王愈发不敢轻举妄动，望向老胡商的眼光满是苦涩。

他送魏叔玢的情书附信物，是一枚精巧的鎏金缠枝纹银球香囊，可系腰间可挂帐角，囊中盛香托盘自带机括，转侧不翻覆，不怕燃着的香炭洒落引着火。香囊自然是贵重的上用玩物，原是他上年重阳节夺得大射第一后得到的奖赏，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