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伊之战 (1/3)

婉芳委委屈屈把事情说给老太太听。老太太托着烟枪半天不讲话。五太太躺在烟榻的另一边，冷笑两声，爬起来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讲话，重又躺了回去。

婉芳很是替俞忆白着急，站在幽暗温暖的客厅里，只觉得燥热，鼻子尖上沁出细细的汗珠。老太太见不得她热锅上蚂蚁的样子，放下烟签，长叹一声道：“我老了，你们谁还把我当一回事。婉芳你不放心就去看看罢。”说完把烟灯和景泰蓝的烟盘朝她面前挪了挪，专心致志烧烟泡。

婉芳退了出来，脸上的失望连吴妈都看出来了。走到十二号门口，吴妈小声道：“太太，你打电话回娘家寻个人陪你去呀。老太太也确是为难，一边是守寡的儿媳妇，一边又不是她亲生的儿子，朝哪边偏都有人讲话。”

婉芳咬着嘴唇道：“也不过和老太太讲一声罢了。不然我怎么好去走一趟。”她想了一想，到底不放心一个人去，打电话回娘家。恰好胡大少在家，听说督学妹夫受了伤，连忙过来接婉芳同去医院。

进了谨诚的病房，婉芳第一眼看见俞忆白脸上只贴着一块纱布，气色还蛮好，身上穿着芳芸从她那里拿来的宝蓝地暗银团花纹绸袍子，她心里就松下来。走到病床边，她压低了声音问：“谨诚怎么样？怕你带的钱不够，我又带了两百块来了。”

俞忆白道：“发高烧呢。”虽然是和她讲话，眼神总是系在谨诚身上。胡大少站在门口半天，他都没有看见。胡大少一时也没有留意他，全副精神都放在他的姨太太身上了，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比自家妹子好多少。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就哄得妹夫对她服服贴贴？婉芳这样贤淑，又是双身子来看她，她都不答理，这个女人真是个祸害，胡大少越看她越恼，忍不住哼了一声。

俞忆白听见男人的声音吃了一惊，扭头看见是新近在上海能呼风唤雨的大舅子，连忙站起来，笑道：“立志，你怎么来了。不过孩子受了点伤。”

胡大少笑道：“婉芳不放心你，缠着我陪她来。”他一边讲话一边把手搭在俞忆白的肩膀上，道：“出来讲话，婉芳，你也出来，你是双身子的人，过了病气可不是玩的。”

颜如玉一如木雕泥塑，盯着儿子一动不动，好像屋里的人都不存在一样。

俞忆白扶着婉芳出来，早有胡大少带来的勤务兵问医院借了一个空房间。茶几上甚至还摆着几杯热茶，白色的水气从杯中慢慢升起。

胡大少目光炯炯，盯着俞忆白笑道：“婉芳怕你吃亏，巴巴的把我拉了来。怎么一回事？你说罢。”

俞忆白感激的看了婉芳一眼。婉芳低着头，轻声道：“是芳芸借着取衣服给我报的信，她怕二嫂和你闹。”

俞忆白牵着她的手轻轻一捏，道：“婉芳，你先坐下来。”他扶着她在窗边坐下，体贴的替她整了整衣服。

胡大少寻了个藤椅坐下，架着腿抖起来。他的听差连忙掏烟、擦火柴。胡大少也不让俞忆白，吸着烟道：“你快说呀。曹司令还等着我过去呢。”

俞忆白就把经过和他讲了，末了叹气道：“今儿是我，明儿说不定就拿枪比着老太太了。真是……”

“那他头上的伤是你那个姨太太砸的？”胡大少吐了一个烟圈，笑道：“这么泼辣的女人，我怕我帮了忙是养虎为患，将来我妹子要吃亏的。”

俞忆白尴尬的笑着看向婉芳，道：“婉芳，我的心里话都和你讲了，你要相信我。”

婉芳低着头不说话。胡大少弹弹烟灰，站起来道：“我是个带兵的粗人，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俞忆白迟迟不肯表态，他干脆指着婉芳的肚子说：“这个，才是我外甥。别人我认他干什么？看在我妹子的份上，李家那边我替你压下来，俞家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婉芳，我们走。”

婉芳为难的说：“大哥，你不要这样。”

“督学大人连句响亮话都没有。”胡大少冷笑着站起来说：“那位姨奶奶今天敢拿花瓶砸明诚，安知明天不会拿花瓶砸你？走，回家去，免得误伤我外甥！”他强把妹妹拉出来，婉芳回头看了俞忆白一眼，到底被长兄拉走。

走到一楼，她很不放心，甩脱哥哥的手还想上去。胡大少骂她：“小妹，你是没吃过二娘的苦头，这种时候你去雪中送炭做什么？她哪里会记得你的好？走，上三楼看你二嫂和明诚去。”她才罢了。

婉芳进了明诚的病房，二太太的的哭泣声就响亮起来，再看见胡大少的身影，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胡大少摸摸明诚的额头，却是低烧，很是关心的问：“也发烧了呀。大夫怎么讲？”

二太太就好像拧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讲起她一个寡妇抚养三个孩子的苦楚来，一边讲一边哭泣，胡大少吸着烟，嗯呀啊呀的应付她。

大太太把婉芳拉到一边，小声问她怎么来了。婉芳说是芳芸去取衣服的才晓得的，又说俞忆白也受了伤，要买些什么给他们叔侄两个补血。大太太想了想，笑道：“两边都有人陪的，叫倩芸陪你回家罢。立志，你送小妹来的，还送她回去罢。”

胡大少对大姐点点头，在闭目养神的明诚肩头拍了拍，笑道：“好小子，有出息了呀，枪是哪里来的？”

明诚吓的一哆嗦，二太太挡着儿子，问：“什么枪？”

胡大少嘿嘿一笑，道：“明诚拿枪比着他三叔讨捐款，可不是有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