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无天日 (1/1)

窗外是黑沉沉的夜色，屋里一片昏暗，床头点着半截蜡烛，跳跃的火焰在你墙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

七天。

隐沦的脑海中闪现出这件足以让他兴奋的事。这次他在床上只躺了七天就有知觉了。

他记得上次是半个月，上上次是一个月三天。

沦为奴隶已经三年了，这三年算是吃尽了苦头，看尽了别人的白眼，也受尽了屈辱和凌虐。

只要自己的心还没有被奴役，那么他就不是奴隶。

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这些年的往事不堪回首，却又刻骨铭心。他小小的心灵都快有些无法承载了。太累了，连想想都会累。

有些疲倦的合上了眼睛，朦朦胧胧中像身处云端般轻飘飘的。

不知何时，耳畔传来一个女子轻软温柔的声音，“孩子，你一定要记着，无论活着有多艰难，都不要接受别人的恩惠，否则你一生都无法解脱。”

那张美丽的脸孔真切却又模糊，湖水般清澈的眼中泪水盈盈。

放心吧，阿娘，我一直都记着，从来不敢忘。阿娘，阿娘……他霍得睁开了眼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已经死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会再回来呢？那不是真的。只有痛，浑身上下的痛才是真实的，似乎触摸得到。

七年的相依为命，流浪中的艰辛和苦涩，人情的冷漠世态的炎凉，一幕幕又在眼前闪现。

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何当初的那种恐惧绝望和痛苦还没有消失？

“人只能活一次，我已经没有机会了，而你要好好活下去。记住，不要恨。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你活着的理由。”那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能找到吗？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太多黑暗和痛苦，太多肮脏和丑陋。

在梦中的梦中他似乎又看到了血光，那样夺目的红色，一大片一大片铺天盖地的袭来。

倒在地上的母亲，深蓝色的眼睛已经失去了亮丽的光泽，脸颊苍白消瘦的可怕，破旧的衣裙和长满了厚茧的双手……

那一次倒下去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她是给人逼死的。

为了还债，她没日没夜辛辛苦苦的赚钱，可那些债却似乎永远也还不清。

她哪里知道，所谓的债只是一个借口，自从他们母子误入那个黑店之后就已经进入了一个圈套中。而她却不知道，一味的帮人洗衣、缝补，累出病了也无钱医治。

可怜的异族女子直到最后一刻才明白，那些人一直垂涎的只是她的姿色。

恼恨之余还能怎样?漂泊无依的孤儿寡母在他乡只能饱受欺凌，除了忍耐还能如何？

那场记忆的最后是他赢了，因为无论是谁只要丢掉了性命就毫无疑问输了一切。

七岁的2将老板和两个伙计骗到了他们的房间，然后在他们看到屋里的一切愣住时，发疯般的举着菜刀扑了过去，老板和两个伙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都倒在了血泊中。

他们到死都不会相信，结束了他们性命的会是那个在他们的欺凌和羞辱之下默默无言的孩子。

因为在此之前谁也不会注意到他，更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的仇恨不甘和隐忍。

他们或许忘了，孩子也会杀人的。

可他动手还是晚了点，因为那时母亲已经死了。

或许就是母亲的死才让他彻底爆发了。

记忆似乎在那一刻就凝固了，永远定格在了那个昏暗破旧的小屋里。

地上流满了血，歪歪斜斜倒着三具尸体。

那一刻他因为极度的恐惧紧紧抱着母亲已经僵冷的身体，在黑暗中相偎相依，仿佛生前一样。

那一夜是如此漫长和绝望，以至于他以为天永远都不会亮了。

那一夜，他似乎长大了十岁。

在天亮以前，他站起来背着母亲一步步艰难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那之后的岁月更加艰辛，因为此后漫长的路上，将只有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后来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他将自己卖了，用换来的一碗热汤和三个包子填饱了肚子。

从此，他就带上了枷锁，成了一个连自由都没有的奴隶。

在他忘不了的记忆中似乎只有孤独、黑暗、冰冷、痛苦和绝望。

虽然每一次都可以抵受住，但心里的阴影却永远也除不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惊醒了好几次，却突然发现越来越热，就像躺在火坑里一样，可就是无力的很，怎么也醒不来。

他只是在想，不知道自己是要被身上火热烧死还是要被心里的严寒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