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闪离 (1/2)

小道姑跑得气喘吁吁的，身上穿了枣红墨绿的裙衫，头上梳了妇人髻。

因着跑动此时发髻已变得松松散散，好几缕头发掉了出来，一枝桃红色的绒花歪歪斜斜地插在耳边。

明明是寻常的村里小媳妇的装扮，但配上小道姑那原本无拘无束透着自在灵气的脸，却是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姜缨眨眨眼，总觉得像是自己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似的。

碧灵真人执了一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却是眼角不抬，身子纹丝不动，仿佛压根没有瞧见屋子里多了个人似的。

姜缨只好自己开口问了句，“妙媺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不嫁人了，我要回来。”

小道姑委委屈屈地说着，抿着唇偷瞄了碧灵真人一眼

碧灵真人目光落在棋盘之上，似在研究着棋局，对小道姑的声音恍若不闻。

小道姑咬了咬嘴唇，眼见一向疼爱自己的祖师对自己不理不睬，心里慌乱，那眼圈儿登时便红了，泪珠儿在眼眶里滚动着，要掉不掉的，煞是可怜。

姜缨自认识小道姑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她露出这般无措可怜的模样哩。

姜缨想了想，便轻声问，“怎么回事？可是那杨家待你不好么？”

按说不能啊，那杨家不过是寻常的村户人家，就算小道姑还俗了，也有着白云堂撑腰，应该是不敢歪待了小道姑的啊。

小道姑的眼泪终于开了闸似的，一滴滴地滚落下来，张开嘴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只是哭着摇了摇头，扑通一声跪到了碧灵真人膝前，半晌方开口。

“我就是后悔了。师祖，让我回来吧。”

碧灵真人这才从棋盘上抽回视线，抬眼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小道姑，语气淡然从容。

“嫁了人就是一辈子的大事，怎能说反悔就反悔？”

“快快回去吧，莫让你夫家着急。”

“新换了环境，一时不适，也是有的，时日长了便习惯了。”

碧灵真人一句句地说下来，小道姑的眼泪就掉得更欢。

磨了半晌。小道姑始终未能得偿所愿。

反是碧灵真人叫人送她下山。

小道姑这才爬了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唉，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见这闹心的娃走了，碧灵真人一推棋盘，叹了一声。

“妙媺天性聪慧，想来自会渡过这一关。”姜缨接口应了句。

她可是想到小道姑当初成亲的时候，碧灵真人就曾经说过。让她去红尘中走一遭。

如今这小道姑才几天就受不了，碧灵真人不是不愿意让她回来，只是还要磨炼小道姑的心性吧。

碧灵真人瞥了姜缨一眼，眼神中多了抹赞赏之意，却并未说什么。

好个有慧根的小妮子，可惜不是自己的徒弟啊。

不然白云堂的将来。也不用发愁了。

姜缨别了碧灵真人，回到自己住处，想着小道姑那别扭的模样。

十来天前。这货还显摆着自己要嫁人和杨四郎如何如何好呢，那神彩飞扬的模样，差点让自己都羡慕了，如今怎就落差如此大？

越想越好奇，小道姑究竟在夫家是怎么过日子的？

姜缨把王大姐和魏娘子找来。让她们下山去瞧瞧小道姑在杨家是个啥境况。

王大姐在白云村呆了半日，回来道。“杨家倒是不错，三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小道长是小儿媳，我看那家人待妙媺小道长顶客气。三个儿媳轮着做饭，轮到小道长时，两个嫂子都来相帮咧。他家活计也少，就是养了几头猪，几只鸡，后院有小半亩菜地，家里的媳妇们都不用去庄稼地，只做些轻省活。”

说完自己所见，总结了一句，“小道长想是还不熟悉，慢慢的就好了。”

这话若是前世的姜缨亲王听了，定然信以为真，还当那些在王大姐嘴里的轻省活儿真的轻省。

经了这异世半年多的姜村生活，姜缨当然知道那些所谓的轻省活儿，其实是脏累而繁琐。

只不过王大姐天生神力，又曾被夫家当牛马使唤过，故而在她的眼里，那杨家着实是个好人家了。

魏娘子赶天黑回来的，她是潜伏在杨家附近冷静观察了几个时辰，又假扮成铃医，走访了杨家的左邻右舍，细细打探了，回来对姜缨道，“杨家大儿媳有心计，二儿媳嘴刁手懒，婆婆偏疼小儿子，看不得小儿子和儿媳太亲密，白日总想把两个分开。还有，小师父的陪嫁银子，已被杨家大儿媳哄去了十几两了，二儿媳和婆婆也得了几匹布…”

姜缨哑然。

小道姑出嫁，白云堂里的道姑们当做嫁女儿一般，也弄了份不菲的嫁妆，虽然跟公侯之家的不能比，但比起寻常农家富室也不算差了。

但以小道姑那天真不知愁的性子，这些嫁妆怕是在她手里攒不了几天。

魏娘子又把小道姑这些天在杨家发生过的囧事说了几样。

比如说，喂猪被猪追，喂鸡踩鸡屎。

做饭时，切菜切手，烧饭饭糊，炒菜没盐，还打了几个碗。

虽然杨家人看着小道姑身后有人的份上，并没有斥责她，但那面上的不满意却是明显的，背后的闲话也没少说，几乎整个白云村的人都知道杨家的小儿媳是个奇笨无比的，什么活儿也不会做的。

如今似乎杨家公婆正和三个儿子商量着把家给了，让杨家老三和小道姑自己单过去…

姜缨有点能明白小道姑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