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1/2)

宋树根走了。徐雪森想起刚才西邨对宋树根的态度很暴躁，以为是自己单方面决定不让他学医而引起的，便对西邨说：“西邨，别怪爹恨心，黄老先生只能带一个，爹才——”

“不不，不是，爹，吾不怪爹，爹是对的。那天吾在后堂都听见了，吾很敬佩爹的做法。”西邨打断他爹的话。“吾也明白，半途而废是太可惜了，可也没什么。吾早就不想学医了，倒不是吾学不好，也不是不愿意，是——，是学好了也赚不到钱，发不了财，还不如趁早寻找别的行当。”

“你能想通就好。儿子，爹替你想过了，还是干爹的老本行做鹞子扎花灯。虽然赚头不大，却是小鸡吃黄豆，粒粒下肚，而且没啥风险。就是人太苦。”徐雪森的声音透着悲凉。

小凤在一旁帮腔说：“对，西邨，还是听爹的，吾帮你。”

西邨抬眼看看小凤，“不能你做吾帮你？不，吾也帮不了你，让三妹帮！”

“这叫什么话？你个愣头青！”徐雪森火了。“凤丫头的意思听不懂吗？”

西邨朝小凤瞪一眼，然后转过身来。“爹，继承你的衣钵不是不可以，吾原来计划过开鹞子工厂的。您不记得了？当时您还竭力反对，还讽刺挖苦。但是，做鹞子只是一个方面，而且来钱也太慢太少，吾是想——”

“破解‘诗盘子’挖宝贝！”小凤也朝西邨瞪一眼。

徐雪森拍了一记桌子：“给你说过多少回了，别异想天开，别想着不劳而获一夜暴富，那是做梦！给吾老老实实劳动！”

“爹，您怎么听她瞎猜呀！吾有那么笨吗？兔子都知道要逃跑得钻三个洞，吾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告诉爹，”西邨又瞪着小凤，“今天也告诉你，鹞子可以做，但吾还要学画画。那天你舅舅不是说好的画很值钱吗？而且画里有灵魂？吾下决心学画画了。一者把吾的灵魂画到画里，二来还可以卖到钱，岂不是两全其美？你就会瞎猜瞎动心思，这一点你猜到了？只会门缝里看人！”

徐雪森听出儿子并不反对做鹞子，放了心。他不想听两个年轻人拌嘴，走了。可小凤咬住西邨不放：“你学画画？你的画能卖到钱？”

“你怎么就知道吾的画卖不到钱？”西邨不服气，反问道。

“卖到钱的画一要看画的好坏，更要看画画人的名气地位。你只会画鹞子呀花灯啊，也来奢谈什么画画了，不知天高地厚。爹的话：异想天开！”小凤反驳。

“吾就不能学？你怎么就判定吾只会画鹞子画花灯？”西邨对小凤鄙视他很气愤。

小凤冷笑了一声：“你想学就学了？向谁学？谁教你？让舅舅教？也是异想天开！”

西邨鼓起眼睛做鬼脸：“告诉你，金莉的大姐金艾，她在县文化馆就是管这个的。她愿意摆渡帮吾找个画家做老师，说一定包教包会。怎么样？没想到吧？又吃醋了吧？酸死你！”

又是金莉！又是那个臊狐狸引诱的！小凤真的没想到，也的确又吃了醋，她差一点哭出来，连碗筷都不收拾了，捂住脸扭着屁股跑进自己的房间。

三妹责备哥哥欺负小凤姐，二弟抱怨哥经常莫名其妙地与小凤拌嘴，西邨也懊悔自己太残忍了。他明白小凤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不应该惹她生气，可他总觉得两个人的话说不到一起。就像小凤烧火用的火钳，不掰开时合在一起，什么事都没有；可一掰开，岔了，各是各的，两股道，两人到一起就斗嘴，两人都生气。

金莉就不同，合着自己的意。前天西邨去给她娘复诊（西邨说，虽然不跟黄老郎中当学徒了，但对她娘的病情了解了，一定跟踪到底），看见金书记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很有些味道，便问这是谁画的。金莉说那是县里最有名的一位年轻画家专门为她姐画了送的。西邨说他很喜欢。金莉马上就去把画摘下来，要送给他。西邨连忙制止，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学画画。金莉听西邨说喜欢画画，马上说她大姐金艾在县文化馆上班，就管着（金莉夸张了，其实是了解）全县的画家、作家，她可以让她大姐把画这幅山水画的画家请来给西邨当老师，而且学费都不用西邨出。所以，他在小凤面前暴露了他的计划。

第二天，西邨如期来到金莉家。为了显示自己有画画的基础，他还特地带上他画的鹞子和花灯图。

年轻画家早就到了，他看了西邨带去的图，出于礼貌，夸了几句，说画得很逼真。然后他把话锋一转，说画画与画图根本就是两回事。图讲究的是像，要逼真；但画就不同，讲究的是魂，既要形似更要神似，要赋予所画之画以意境，赋予寓意，最重要的是要赋予魂灵。画家说，即使画的是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要赋予它们灵性，要让欣赏的人看出它们仿佛是有生命有魂灵会说话的，但是，它们说的是什么，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画家还说，所以，一幅好的画，就是一首朗朗上口千古绝唱的好诗，一首寓意深刻而又令人感悟令人神往的诗篇。

这些话与小凤的舅舅蔺校长讲的几乎一个样，西邨越听越觉得神奇，越觉得玄乎，几乎被迷住了，就有学下去的冲动。但是画家告诉他，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并非一日之功，也非任何人可以做到。这既要靠勤奋，还要靠天赋，更要有灵感。他又说，并非所有的名画家所有的画作都能做到如此，能画出一二幅、三四幅有魂灵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