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1/3)

唐湾家的酒宴上欢声笑语，亲友相互敬酒劝酒。有人撸起衣袖猜拳喝令，有人谈笑风生手舞足蹈，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更多的人在默默地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设在新楼房里的“贵宾席”是金书记、张副局长等有头有脸的干部和生意人，场面要相对文雅斯文一些。主要原因是金书记不喝酒了。他吃过酗酒的苦头，到现在闻到刺鼻的烧酒味就觉着肚子疼，所以他今天以茶代酒，行为也文雅了许多。

在房子外面边缘一点的一桌上，有个人一直不声不响地闷头喝酒吃菜。同桌人觉着此人面生，素未谋面素不相识。因为东西两家都在办上梁酒，同桌人就想当然地以为此人是西面一家的亲戚坐错了桌。坐错就坐错吧，除了唐家的菜比西家的好一点之外，反正都是上梁喜酒。大家也就没有追问。

送菜人端来一盘“茨菇清蒸鸡”。盘子尚未落桌，此人的筷子已经夹走一大块鸡肉；又来一盘“板栗红焖鳝筒”，此人又夹走红红肥肥的鳝筒塞进嘴里。刚投人生的饿死鬼！哪有这么不懂礼貌不要脸的人？同桌人不禁反感鄙视，还注视起他来。观其依着，肮脏邋遢，不像是有身份的本地人；看其手背和五指，黄白清瘦，不像是干体力活尤其是庄稼活的农民；观其面相，凶蛮刁滑，不像是有素养的和善人，看上去已有六十岁的光景。

“师傅，你是丝丽的舅舅还是姨夫？来，吾敬你一杯！”同桌上有人忍不住试探。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躲闪，却透出凶恶。他犹豫了一下，腾地站了起来：“您说啥？干喽！”说罢，大半碗酒一口吞下。

不是本地口音！是北方人！“师傅，你从哪里来？”敬酒人警惕起来。其他人也惊奇地望着他。

“别问了，啥亲戚都不是，我是路过的。”那人又从盘子里夹走一块白嫩嫩的鸡肉。

“啊？你是叫花子？好大的胆子！”敬酒人喊了起来。

“恶心死了！”“还不快走！”“把他赶走！”同桌人厉声吼斥。旁边桌上的人闻声也围了过去。

在不远处的西邨听到吵闹起哄声，好奇地循声看过去。那是一张熟悉的脸，一张扒了皮都能认出的脸，一张让他惊恐过的脸，一张让他永生难忘烙在他心底的脸！是“油二鼠”！是那个差一点把他扔进阎王殿的刽子手！西邨惊呆了，这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魔鬼一般突然出现在面前！他只觉全身的血直往头顶冒，倏地跳了起来，三两步奔到“油二鼠”身边，紧握右手拳头照准他的肩胛猛地击过去。“你竟敢找上门来送死！还认得吾吗？”

“油二鼠”遭到突然而来的一击，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幸好被背后的人和桌子挡住了没有摔倒。“你——，你是谁？”

“吾是谁？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啪！”西邨照准“油二鼠”的下巴又是一拳。

“油二鼠”眼里金星四射，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围观的人见此情景个个莫名其妙，都以为是西邨看不惯陌生人混吃混喝来管闲事的，惊得目瞪口呆。其中有头脑清醒一点的，见西邨出手太恨，生怕打伤了陌生人，便伸手阻挡。“油二鼠”趁机逃离。西邨不放过，又一步蹿过去，半蹲下身体，伸出右腿横扫过去。“让你逃！”“油二鼠”扑腾一下趴倒在地。西邨又跑上去用脚对准他的小腿肚子用力一碾。只听“油二鼠”哇地惨叫一声。西邨仍不罢休，抓起“油二鼠”的一条胳膊，稍稍用劲一拧，“让你甩！”“油二鼠”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哎呀呀，我的骨头断啦！哇！疼死我啦！”

众人见状，立即拉住西邨。“一个叫花子不就是蹭顿饭吃吗，犯得着打得这么重吗？”“太过分了！”“打死了是要偿命的！”“西邨，他是什么人？做啥往死里打？”“打！打得好！看他还想不想混饭吃！”

“油二鼠”俯伏在地痛苦地哀嚎。一条腿的裤子上渗出血来，嘴边的地上一大滩殷红的鲜血。

小凤赶来了。从西邨离桌时起她就觉得西邨不正常，便紧随其后赶来了。她拖住西邨：“你发什么人来疯？人家吃白食关你屁事啊？要你管什么闲事？要你打什么抱不平！”

“打死他才解气！”西邨狠狠地瞪着趴在地上的“油二鼠”，还想伸出脚去踢一脚，却被小凤挡住了。

小凤从西邨的眼里看到了多年前看到过的目光，那是怒火万丈的仇恨之光，是恨之入骨的凶杀之光。

有人去搀扶趴在地上的“油二鼠”，可“油二鼠”哇哇地直叫，就是站不起来，一条胳膊软绵绵的。“他的胳膊断了！”又有人褪去“油二鼠”的裤管，发现他的腿肚子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小腿肚子也被踩得稀巴烂了！”

“西邨，你闯祸啦！”“你要吃官司的！还不快逃！”“快送叫花子上医院！”“谁给他付医药费？”“当然是打他的西邨了！”“问问他究竟是什么人？也许是逃犯，看他的样子就不像是好人！”人们七嘴八舌，有人把“油二鼠”架起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小凤推着西邨往人堆外面走，可西邨就是不动。

“油二鼠”除了一个劲地嚷嚷疼痛以外，就是不回答人们的疑问。

“搜，搜他的身！看看他身上有什么证件？”有人提醒说。

搀扶的人真的翻起“油二鼠”身上的口袋。“有了，有封信！”

有人抢过去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