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2/3)

工业工厂的业务是频繁的，要求信息传递迅速，产品的质量、批次数量、交货时间、品种更换等等，总厂（国营的“光明玻璃厂”）需要随时与远在乡下的分厂（“耀华玻璃制品厂”）沟通，但两地相隔甚远，靠书信或派通讯员是不现实的，直接的紧迫的需求是要加装一部电话。在公元一九五几年的那个年代，在一个贫穷偏僻的农村安装一部电话并不是那么随心所欲的。须知整个西桥乡的所有合作社还都没有电话。刘副书记亲自出面，协调邮电支局，以乡政府要加强领导和管理工业企业为由给西村拖了一条线。徐雪森把这个消息告诉西邨娘，西邨娘猛然醒悟，“这下好了，可以从电话里听到西邨的声音了。”

提到电话，西邨娘难免想起儿子来，不觉潸然泪下。“也不知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古人早就有“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叹。西邨离家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有封信回来，不知是死是活？活得好不好？住在哪？吃得饱吗？如果活得好，为什么不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他不知道做爹当娘的惦记吗？难道真是老话说的“白老鸦，长了翅膀忘了妈”？怎么这么不懂事？

“娘！吾回来看您来了！”一阵春风刮进门来。秦凤鸣拎着两个用毛边纸包的点心喜滋滋地跨进门来。

“呀，凤丫头回来啦？今天怎么有空闲的？你走了那帮拖鼻涕的学生怎么办？”西邨娘话是这么说，见到小凤回来那是打心眼里高兴，一边接过小凤的东西，一边打量她：“凤丫头好像比以前胖了，脸也白嫩了许多！回来就回来了嚒，何必带东西？是回家又不是走亲戚，做啥糟蹋钱呐？自己攒着给自己多置办点嫁妆那才是正经呢。”

“娘，不是买的，是吾们社长从上海出差带回来慰问老师的，是蜜汁柿饼，给您和爹，还有二弟和三妹四妹尝尝鲜。甜得很！”小凤的话就很甜，好像话里传出了柿饼诱人的香甜。“娘，吾在半路上碰上送信的邮递员，西邨有信来了。”

“是吗？真是西邨的信？吾刚才还在肚子里骂他呢！”

“这么说这是西邨的第一封信？”

“可不是！凤丫头，快拆开来念给娘听听！”

小凤仔细地拆开信封，抽出信纸，睁大眼睛，熟悉又陌生的字跳进眼帘：“父母双亲大人在上，不孝儿叩拜……。”小面化的用词，于是半看半念地讲给西邨娘听：“娘，西邨哥在信上说，他一切都很好，让您和爹放心。他现在拜海兰的大哥为师自学高中课程，准备报考清华大学的建筑专业，立志当闻名世界的建筑大师——就是造房子的瓦工木匠头子——，等他学成了赚了钱了一定回来把家里的房子翻盖高楼，满足娘的心愿。目前呢，他已经在一个施工队里找到了工作，是做建筑的——就是瓦工木匠造房子，但是，造的是从前皇帝住的那种房子，每个月估计有四五十块钱的收入，但是他要把一部分的钱作为报答交给海兰的娘，另一部分作为今后的学费攒起来，所以，他说，他不会有钱寄回来，让爹和娘理解他原谅他。……”

“哦，到底找到地方了，有地方住了，还有了工作，每个月还有四五十块钱，比你爹挣的都多！到底应该出去闯的！回来翻楼房？完全对的。他没有忘记娘的话，没有忘本。吾就说娘养了他的身不会不养他的心的！报答那个兰丫头的娘是应该的，住在人家那里，房钱总该付，吃饭也得交饭钱。他把自己养活了，不让吾和你爹操心吾就放心了，家里不缺他的钱。他的钱也是他用血汗换来的。凤丫头，等会儿你给你西邨哥写封回信，就说娘同意他这样做，娘放心得很，只要他将来有出息，他做什么由他定。吾就说，吾们徐家的人是不会没有出息的，吾不会白操心。对了，凤丫头，西邨就没有提到你和他二弟他们吗？”

关照弟妹好好读书的话是有的，但没一个字是问候她小凤的，她瞪大眼睛从头到尾找也没找到一个有关于她的字。她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西邨一定是被那个满洲人的小妖精迷住了。满洲人是什么人？蛊惑人的狐狸精！当年正是他们把整个中国都骗过去了。可是，又好像不对，那个满族小姑娘海兰虽然泼辣却是个善良温顺的人，而且这样的怀疑是对西邨的污蔑，是贬低西邨。西邨不是那种轻易被骗会轻易上当的人。他不会为了一个女孩子放弃自己前程的。狐狸精的金莉使尽浑身解数都没有把西邨拉下水，一个满族的小姑娘就更不用谈了。胡乱怀疑的本身就是对别人的大不敬。转念一想，小凤觉得西邨这样做是对的。在给爹娘的信里捎带上她秦凤鸣算什么？不捎带她反倒是正常的应该的。如果他心里有自己，那他一定会专门写一封信给自己。如果没有，那就表明他心里根本就忘了自己，那自己也就没必要胡思乱想。自己不是对西邨断了念头了吗？而且还是用行动和言语公开表达的？对子长投来的温暖送来的微笑不是逐步接受逐步适应了吗？为什么还计较还怀念西邨？但是扎在心底的西邨的影子太根深蒂固了，拔都拔不掉！正是这种思念，正是没等到西邨的来信，小凤借着探望，回家来探听。娘说今天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