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桃花十里，锦绣成殇（二） (1/1)

谁家新妇起新衣，百里锦绣不如她。

门上方方正正的喜字，不知刺痛了谁的眼，谁的心。

十八台的轿辇在百年苍德国公府前落下，人高马大的宫婢稳稳背着红头盖的美娇娘一路跑进深门大院里。

百年的院落，繁华至尽，反透着一股幽凉。

一路排开的花童向天撒花，两边喜婆将簸箕往外一扬，大红枣子，滚圆桂子咕噜噜滚了一地，惹得府中孩童们四散去抢。

一尺高的门槛后面站着苍德国公府的嫡公子，亦是今日的新郎官。

大红的喜袍融在百年老屋的阴影中，只晕开那线条微凛的下颌，和一双如画描摹，微凉幽深的眉眼。

他透过漫天花碎，似在望越走越近的新娘，又似在望别人。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她终究还是没有来。

喜堂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堂前有风，拂入落花。

来人尊贵至极，无人敢拦他。

喜堂忽静，来人神色自若，转身找一雕漆方椅落座，这才小心翼翼敞开了自己的怀。

这才叫人看清，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女子，一个羸弱苍白，奄奄一息的女子。

众人想细看她的容貌，却又被他紧紧纳入怀中，恍若欲碎珍宝。

平庸寻常的面容上，只有一双漆黑的眸子，藏满悲怆的灰烬，那么黑，那么深，不像一个将死之人该有的眼睛。

大婚的苍德嫡公子望着她，深邃的眸起了怒海波澜。

才是几日，她竟瘦成了这幅模样！

身侧的手在颤抖，他抑制不住，最后狠狠捏成了拳头。

拜过堂的新娘被冷落一旁，她孤零零站着，娇躯轻颤。

她被挖了心脏，喝了烧沸的铁水，缘何还不死！

果然是只妖！哪怕成了行尸走肉也要赖活在世上。

今日是她和苍德赋大婚的日子，不容任何人来破坏。

“夫君……”新娘唤了一声，百转柔肠，戴着金甲套的手从嫁衣中探出，握住了苍德赋的手。

盖头下艳丽得意的笑，咄咄逼人。

“还站在干嘛？赋儿还不赶紧将岚玉公主送去洞房！”穿着百子献桃锦服的老太君将龙头拐杖重重一敲，如惊雷厉响。

他握紧红绳，眼中的波澜已归于平静，只剩下一片伤人的浅默。

喜堂中笑声再起，热热闹闹。

红绳那端的新娘笑靥如花，由宫婢扶着，踩着碎步跟在苍德赋的身后。

转大门，那一对喜色的身影就不见了。大堂中的宾客散了一半，都挤去了洞房看热闹。

“我们走！”他感受着怀中女子的颤抖，对她轻轻说。

女子无声弯了嘴角，真好！他终是守得百年基业，天下大顺，儿孙满堂。

自此，有她无她都一样了。

身子猛然乱颤，从再不能说话的口中喷出一口心头血，那血比龙凤喜烛滴下的红泪还要浓艳几分。

“景礼----”有人抱着她，在府中乱窜，声嘶力竭地喊她名字。

她却听不到了，在合眼前的一刹那，她看见穿着喜服的苍德赋从新房中出来，惊恐失措地望着她。

那一眼，或许有心疼！她在猜，随后又在自责，今天是他洞房花烛夜，本该和和美美才是，哪怕新娘不是她。

是她太贪心，总想着多看他一眼。

无边的暮色压下来，像是端砚中调开的墨色。

西窗下，宣纸飞起，是一条还未画成的锦鲤。是夜，火起，烧红了半边天，那条未画完的锦鲤一点点消融在灿烂的火舌中，成了一捧无法忆起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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