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无处话凄凉 (1/2)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檐角墙头滑到地上，积成一片片水洼。 燕王殿下打着一把伞从远处走来，素色的油纸伞为他隔开了一方晴朗的天地。伞外春雨潺潺，一片清明；伞内少年明目如星，一席白衣，长身玉立。细雨斜风间，少年身上的衣袍被微风拂起，衣袂翩跹只如九天之上的神祇。他缓步走到檐下，冲正立在檐下伸手接雨的沐修槿颔首一笑，伸出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你怎么也跑出来了，要我接你吗？”沐修槿低头看看面前那只骨雕刻画的手，歪歪头冲面前之人嫣然一笑，抓住卫昶的手，顺势跳到他伞下：“燕王殿下方才是去哪里了，怎么宴席间没有见到您的影子？！”燕王殿下伸手把沐修槿一缕乱发拢到耳后，将手中的雨伞往她那边倾斜一些，望着身边女子明亮的眼睛柔声道：“殿内太闷了，我去御花园里走了走。你呢，你这是要去哪？”沐修槿抬头望着伞外漫天春雨，伸手接着从伞檐上流下的雨水，欢快地莞尔一笑：“昶哥哥，下雨了。”“是啊，下雨了。”燕王殿下也学着沐修槿的样子接住一滴滴透明的雨水，“阿槿，你自幼在大漠中长大，自然是很少见到下雨的天气。不过没关系，如今你已经回了中原，往后下雨的日子还多着呢。”“是啊，我已经回了中原，往后看见雨的日子当然是多着了。说来，这一切还要多谢燕王殿下。若非殿下运筹帷幄，舒阳又怎能有幸见到这般仲春之景呢？”沐修槿说着，满含深意地抬头看了卫昶一眼，那一双笑盈盈的眸子深不见底。卫昶别过头，不想看沐修槿的那双眼睛，也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一个白点，有意无意地轻声问道：“皇上命我主持削藩一事，是你向皇上提议的吧？”“怎么，燕王殿下是不满意这份差事吗？”沐修槿冲那抹在天空中十分显眼的白点吹了声口哨，“削藩之事确是我提议的不错，不过殿下可不要将所有的事都推到我身上。削减军权的事，可跟舒阳半点关系都没有。削减军权……看来，是皇上开始对你这个位高权重的弟弟开始忌惮了。”沐修槿抬手接住那穿云破风而来的白点，看着手臂上湿漉漉的小雀，微微挑了挑眉毛：很愤怒吧？！他抢了本属于你的皇位后，又开始对你父亲留给你的军队下手了，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卫昶，这军队你父亲经营了一辈子，完好无损的交到你手上，你忍心因为皇上一道轻飘飘的旨意，就毁了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吗？愤怒吧，反抗啊！卫昶，你才是先皇名正言顺的嫡子，就算是你起兵夺得皇位，天下人也不会说什么的！“何必呢？”卫昶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态，望着雾蒙蒙的天空幽幽叹了口气，“阿槿，我说过，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军权也好，藩位也罢，只要你要的，我便会给。裁军之事，我已经给皇上上了折子，估计下个月便能完全实施。”听了燕王殿下的话，沐修槿心里“咯噔”一声，不是的，她想看的不是眼前这般的结局！她想要的是利用名利与权势挑拨卫昶兄弟的关系，让他们互相猜忌，兄弟阋墙。她要让这两个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也尝尝形单影只的滋味。可为什么，卫昶如此淡然地便放弃了这足以抗衡帝国的军团。也对，卫昶曾因为皇上的一道圣旨便领兵灭了黑齿族，放弃这微不足道的几万大军又算得了什么呢？想到这儿，沐修槿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卫昶看着沐修槿面色隐忍的样子，明白此事必是沐修槿搞的鬼。她一定是想利用军权变更之事，来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可她没想到几万大军，他竟答应的如此爽快。如今计划泡汤，看来她要有一段日子不理他了。早知如此，他倒还不如如她所愿，就此事与皇上闹闹。想到这儿，卫昫低头一笑，抬手摸摸沐修槿手臂上的小雀，岔开话题：“它在跟你说了些什么？”沐修槿没好气地打开卫昶的手，放飞了臂上的小雀，回头冲卫昶柔柔一笑：“它跟我说，我身边的那个男人心术不正，要我提放着他点。”听着沐修槿孩子般赌气的话，卫昶微微一怔，仿佛看到了那个在大漠之中无拘无束的女孩，刁蛮任性，却又聪明可爱得让人却之不得。想到这儿，他哑然失笑：“我虽一直说自己错了，可心中却从未真正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今日听了你的话，倒真觉得自己错了，我不该说你变了。不论发生什么，阿槿仍是阿槿，那颗纯净剔透的心从未变过。”“是吗，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想的。”沐修槿转身向着院中的亭子走去，卫昶见状也连忙举着伞追了上去。沐修槿踏进亭子，回身望着正在收雨伞的卫昶，目光炯炯：“昶哥哥，你曾说过，只要我活着，不论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是也不是？”燕王殿下收起雨伞，随意的坐到亭子中，回望着沐修槿的眼睛：“是，只要你好好活着，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刀山火海，粉骨碎身，我都在所不辞。”“刀身火海，粉骨碎身？！”沐俢槿意味深长地笑笑，蹲下身子，拂起宽大的广袖，露出一截嫩藕般的手臂，伸手下去拍了拍碧绿的湖面，突然转了个话题，“昶哥哥，这御花园的景致真不错。虽处处皆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可不得不说，这苏杭之景到底是整饬得极为雅致。”“这园子的总设计本就是苏杭人，做一个苏派的园子难不倒他。阿槿，其实我在定州的王府与这院子出自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