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道别 (1/2)

明天就是她动身去圣城的日子，她的生活轨迹将因此改变。安娜走进神木林，她穿着装饰简朴的鸽子灰布裙，将头发梳至脑后，用漆黑的发夹固定。神木林清朗宛如花园，清澈透亮的小溪自斜坡上奔流而下，向神木林深处蜿蜒，高大的红木树影洒进溪涧，披戴灰绿松针的哨兵树，壮实的橡树，碧叶繁密的榕树，以及历尽百年沧桑的松树环绕，黑色或深褐的枝干盘曲缠绕，茂盛的树叶遮天蔽日，浓烈的夏日在土地上映出点点光亮，树林深沉寂静，偶有灰鸦扑腾着翅膀掠过。

接连几天的暴雨灌满了干枯的深井，黑冷如冰的井水中映出一双古老的眼睛，那双眼睛被雕刻在苍老的神木中，大约已有两百年历史。“老师，您在为何祈祷？”安娜看到克丽丝学士静静地跪在爬满青苔的磐石上，神情冷峻肃穆，以红色神木所制的法杖横在她的膝盖上，黑色丝质长袍将她全身覆盖在阴影中。克丽丝学士见到学生过来，手指轻叩在她身边的岩石，声响清亮如水滴，示意安娜坐在她的身边。

“安娜，你害怕吗？”克丽丝轻声唤道，她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边界

安娜摇了摇头：“害怕也没有用。”

克丽丝嘴角牵起一丝微笑：“即使恐惧降临，你亦无畏，方才能得命运垂青。”

安娜并没有在意这句话，她忽然很想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是个怎样的人：“老师您对里奇蒙了解多少？”

克丽丝摇头：“当我从圣埃蒂安帝国王室中退出，抛弃艾尔利特这一姓氏时，已然在荣耀和智慧间做出选择，那时里奇蒙方才四岁，对于亨利 艾尔利特这个所谓的国王，我倒是了解甚深”，她一边说一边轻抚着法杖，她的法杖光泽流转如红色宝石：“在他即位以前的短短十六年间，圣埃蒂安帝国的王宫里就发生了五次政变，五位国王来去如风，转瞬即逝，现在这位国王亨利四世便是联合护卫队队长席恩以及当时的宫廷师弗朗索瓦，发动御林铁卫软禁了查理三世，后来命运如星移斗转，当时位卑如尘的席恩官居国王之手，尊贵的宫廷师弗朗索瓦却因一封书信降以叛国罪处斩，后在天牢中失踪。”

安娜皱了皱眉：“看来这个国王猜疑心很重”

克丽丝点头道：“由于前几任国王在短短十余年间几经更迭，亨利四世一直活在政变的恐惧之中，他斩落路易七世儿子的宝剑成了他恐怖的阴影，无论对大臣、妻子甚至儿子，他都疏离而猜疑，我无意夺权，更不想因陷入无端的猜忌而丢了性命，因此离开家族，自愿放弃继承王位的资格。由于征战和纵情声色的缘故，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对里奇蒙猜疑心愈重，他之所以急于联姻，是为了让里奇蒙早日生出孩子，以废除里奇蒙王储之位，改立孙子为继承人，这样王储便能由他掌控”

安娜听完，心里如坠冰窖，这意味着，她在圣埃蒂安帝国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里奇蒙，还有他的父亲亨利四世，安娜不由得在心里打起了退堂，她看着静默无语的神木林，深不见底的暗井，闭眼祈祷，希望新神能予她保佑。

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膝盖，安娜睁开眼睛，看见克丽丝蓝灰色的眼睛盛满温暖的笑意，让她的心渐渐安定。克丽丝学士身材矮小瘦弱，浅金的长发浸染了点点灰白，安娜却感觉她身影有如巨人，她不由猜想，这都是智慧所赐。一个念头忽然浮现：“老师，您能在圣埃蒂安帝国，继续做我的老师吗？”克丽丝的手温柔的穿过安娜淡红的长发，她将一生的荣耀与爱情还给诸神，换取智慧，因此至今未婚，亦无子嗣。在她心里，早已将安娜当做女儿看待：“只要陛下乐意，安娜殿下。”

当天夜里，安娜第一次睡得如此香甜安稳，几乎每晚出现的梦魇，也没有打扰到她。

当翌日晨光初绽，安娜睁开眼睛，她换好衣物，准备向熟悉的一切告别。

她先是来到厨房，厨娘丽娜正围着奶白的围裙忙活着今日国王的家庭早宴，她烧鱼汤的手艺胜过是王宫里所有厨子。狭窄的厨房里弥漫着灰白呛人的烟雾，安娜悄悄走进去，甜甜地打了声招呼：“阿尔瓦夫人，我来向您告别，明天我便要前往圣城了”。丽娜听见这话，愣了一下，手中的锅铲落进了石灶，溅出星火。丽娜赶紧将锅铲捞出来，顾不上拭去身上的油渍便跑到了门口，丽娜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知道她将要远嫁异国，一时为她能嫁给王子而高兴，又为她将要离家千里而哀伤，一时间又哭又笑，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说道：“殿下，请等一下。”丽娜高声喊道：“奥利弗，把我做的柠檬蛋糕派拿来”奥利弗是丽娜最小的儿子，他蹦跳着拿了一个流转着淡淡光泽的深黑盒子过来，丽娜哽咽着说道：“殿下，这里面盛了您最爱吃柠檬蛋糕派，总共有二十个，每个都撒上了甜美的糖霜，这个盒子用乌木和白银做成，可以保证蛋糕在三天内不腐坏，您路上饿了便可用此充饥”安娜想要笑，结果眼泪却比笑容先跑出来，她不停地擦拭着，呛人的烟却让她的泪越流越多，“都是这烟呛的”安娜轻声说，但红红的鼻子却出卖了她。“耶芙娜女王只是无畏困难，而不是无情无义，她会理解你的眼泪”安娜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她低下身子，摸着奥利弗凌乱的金发，轻轻楷去他的鼻涕：“奥利弗要快快长大，保护妈妈，以后姐姐会回来看你”她捏了捏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