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1/2)

正说着，西邨娘带着三妹找来了，二话不说拉住小凤的手拖她回家。子长说小凤刚刚吃了药，还须观察。小凤闭着眼睛，毫无表情冷冷地说，她的名誉已经毁了，心也死了，再没脸回西村。任凭西邨娘怎么说怎么劝，磨破了嘴皮，小凤就是不答应。

西邨娘这时才想起，世界上最怕的是人的心冷。人的心其实是最怕冷的。人的心一旦受了气遭了怨而冷了，就比冰霜还要冷，就像掉到了冰窟里被冻住了，再要热起来就很难。要让冷了的心再热起来，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地焐，慢慢地温。就像突然遭受了严寒冻坏了的身体，如果马上用热水洗反而适得其反坏死体肤，而要用冷毛巾或干脆仍用冷冰冰的东西比如雪慢慢地擦拭，让身体慢慢地由冷转热。想到这些，西邨娘一阵心酸，眼里涌出了泪。“丫头，你的命真是苦啊！娘怎么忍心看着你受这么大的屈辱啊？你哭吧，哭出声来，当着娘的面，你就放声哭一场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否则憋都会把你憋死的！”

小凤笑不起来也哭不出来，脸上依然冷冰冰。“寄娘，您回去吧，寄爹等您做晚饭呢。恕小凤今后不能服侍二老了，您就当小凤死了吧，把小凤忘了吧。圃妹，你也大了，就接替姐姐服侍爹娘，只是苦了你了。”

听到小凤改口叫“寄娘”，又听她说出这么一番话，西邨娘抱住小凤嚎啕大哭，西圃也伏到小凤身上痛哭。西邨娘一边哭一边说：“凤丫头，娘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养，当儿媳妇待，你怎么就看不出来不懂娘的心啊？你不肯回家让吾怎么向你爹娘交代，让吾怎么过啊？凤丫头，你别多想，娘绝不怪你，凭什么人往你身上泼脏水娘都不嫌弃你。你再熬几年，娘就是绑也要把西邨绑了跟你成亲！”

小凤喃喃地说：“寄娘，恕小凤只能这样喊你了。捉在树上的鸟是不做窠的，老人们都说捆绑不成夫妻，您就别难为西邨哥了。他有他的自由，小凤不想也无力捆住他的翅膀。小凤的心已经死了，活一天都是捡来的，只是此生没办法报答您与寄爹对吾的恩情了，所以，死也有愧！”

西邨娘哭得更加伤心了，身体抽搐起来。子长立即把她拖离，给她捶背。

小凤万念俱灰，好像灵魂被人挖走了。她觉着没了活的理由，更没了活下去的地方。学校是不能再去了，不能再让那些无耻之徒扒自己的衣服。西村更不能回，出了这么大的丑把裤子套在头上还会遭人辱骂，西村那班大婶大妈一定会在背后戳脊梁骨，西邨娘就会跟着被人嗤笑。她已经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不能再连累她。再说，寄人篱下的滋味也不好受，见到西邨只会增加郁闷和痛苦。坚决不能回西村。可去哪儿呢？真的回太平府？那是气话。住到舅舅的寝室里？不还是要在学校露面吗？去姐姐姐夫家？自古以来出嫁的姊妹就如离巢的鸟出窝的虎各顾各，有几个能长留？去哪儿呢？只有死，沉到藕塘底下，与莲藕做伴。她想着捱到西邨娘离开了，避开了子长再去跳河。

这时候，蔺副校长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进来了，见到西邨娘泣不成声，立即放下碗先劝起西邨娘来，检讨说是自己平时对外甥女缺少管教才酿成今天的局面。

西邨娘听了反倒止住了哭，厉声责备起他来：“她舅舅，凤丫头哪点错了？还要怎么管教？要不是你们学校里挣什么风，搞什么大名大防，贴出乌七八糟的大字报来，凤丫头会被人侮辱吗？换作是你你能受得了？你让她怎么见人？亏你还是校长，连嫡亲外甥女都保护不了，反倒责怪凤丫头来！你有这份心思去把侮辱她的人捉起来，吾去抽他的耳刮子，把他的嘴巴打个稀巴烂吾才解气！”

蔺副校长被骂得哭笑不得，忍了好一会，小心地分辨说：“她寄娘，您消消气。学校搞大鸣大放不是我能左右的，贴出什么样的大字报更是无法阻拦。而且，运动还在搞，真不知明天又会贴出什么大字报来。贴小凤的大字报，画她的漫画，我猜想矛头不是对准她的，但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军队打仗百姓遭殃，小凤就成了牺牲品。但是，如果小凤平时检点，没人给她写情诗，又没被人发现，怎么会有人拿她当靶子？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惹的祸。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也知道小凤没脸再在学校里呆下去了，去了反而更难堪，所以，刚才，就是刚才我去找乡里的文教助理证实了一下，也基本定了。”

西邨娘警觉地问：“定什么？难道要把凤丫头交出去？”

“不、不是交出去，她寄娘您听我说。小凤你也听好了，”蔺副校长把脸转向小凤。“西桥乡最边远的东葛庄小学一直只有一名老师，而且是从旧社会过来的私塾老先生，要同时教三个年级的语文和算术。一是老先生教算术不内行，学生和家长的反映都不好；二来是老先生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他和东葛庄的社长早就要求乡里派个年轻的受过师范培训的老师过去，可是，师范生哪里来？前不久我去支农的时候他们就让我给推荐个人选，回来后一直忙就把这件事忘了。今天你跟我寻死觅活地说不想读书又不愿意回西村，我就想到了这个去处。去到那里，正好躲避谣言又修身养性，而且，那所学校虽小却有间屋子可以住人，自己烧饭自己吃，也算有了落脚之地。你也长这么大了，该到自己养活自己的时候了。只是，你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