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3)

二人议论着，走着，看着。空荡荡又满当当的皇宫成了他们的教科书，成了课堂，给了他们畅想的灵感。也是的，这么豪华壮丽的宫殿，无论谁游走其间不会不产生联想。只不过想到的也许大相径庭。就好比吃了同样的食物，比如，吃的都是红烧肉，但到了夜里，上到了床上，蒙住了被子，各人所做的梦一定是各种各样的。

“哎，海兰，爷爷有没有说这皇宫是谁设计建造的？不会是鲁班的徒弟或者是他的后代吧？”既然房子这么漂亮，自己又想学建筑，西邨自然想起建造这宫殿的建筑师。

“不是鲁班的人。”海兰担任起解说员的角色。“爷爷说，这座紫禁城的总设计师是你们南方人，好像是离你们家不远的——对，是苏州人，名叫蒯祥。他带着他的家乡人叫‘香山帮’的一群木匠、瓦匠、石匠、漆匠、雕塑匠和彩绘匠、堆灰匠等等工匠造的。爷爷说，九州天下，最算南方人聪明绝顶最富灵气！南方的园林建筑甲天下！所以嚒，爷爷一见到你就看中了你！”

西邨瞥一眼海兰。他对海兰如此滑稽的联想感到啼笑皆非却又满怀感激。海兰的脸灿烂光辉。“你爷爷说的没错，南方的工匠的确心灵手巧。就譬如我爹吧，做的鹞子和花灯那可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件件都是工艺品。可是，再怎么说爹也只是做鹞子扎花灯的匠人手艺人，是默默无闻的草民百姓，吃糠咽菜住草房的苦命人，哪比得了那些画家、诗人、达官贵人既有钱又有地位？”

“哥，你这就说错了！”海兰立即反驳。“你刚刚还说下决心学成建筑呢！怎么一转身就瞧不起这些工匠了？”

西邨并没有觉得自己错在哪里。“工匠是工匠！而且，海兰，我说学建筑是为了寻找赚钱的门路，是‘造渡船’。”

海兰很认真地说：“错了就是错了嚒！爷爷说过，天底下所有的木匠、瓦匠、石匠、漆匠、铜匠，还有鞋匠、裁缝匠、补锅匠、剃头匠，也包括像你爹那样的做风筝的人，都是靠本事吃饭的手艺人。什么叫手艺？手艺手艺，手上有艺。什么叫艺？艺就是技巧技艺，就是本事。有手艺的人，‘能人所不能’、‘会人所不会’，在古代那才能叫‘匠’。能被人称作‘匠’，那可是莫大的光荣莫大的自豪呐！”

西邨没想到海兰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套话来，真有振聋发聩的感觉。“海兰，别是你编出来安慰我的吧？”

“哥，你太小看我了！”海兰斜睨了一眼西邨。“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你不知道‘匠’的含义？造诣高深、手握独门技艺的人才能称之为匠。比如古人流传下来的成语：匠心独运、独具匠心、能工巧匠、文坛巨匠，等等，是用匠来歌颂、敬重有特殊才能的人，可见匠在人们心目中有独特的地位。所以，无论是什么匠，都是具有稀有能力、世间罕见之人才，都值得人们尊敬，值得人们称颂，是不比从前的画家、诗人、达官贵人低下的优秀之人。你不是感叹这皇宫是美妙绝伦巨大无比的美术品、艺术品吗？它再怎么伟大，也是人造的。不管是谁看到它，都会像你和我一样追问这漂亮的房子是谁造的。那么，造这房子的工匠就会同这房子一起被人怀念被人称颂。工匠虽已谢世，但他的名字却与这房子一起留在人间。这不是你爹说的意思吗？否则你爹让你改行学建筑是为了啥？工匠，是很伟大的职业嚒！”

“对对对！海兰，你说得太好太精彩了！真是醍醐灌顶！是我想得太狭隘太肤浅了。”西邨情不自禁去牵海兰的手。“其实呢，我内心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没你说的那么深刻。否则，我怎么会听从爹的话跟你到北京来？我就是想学成一门赚钱快又响当当的手艺，就是要成为众人瞩目的被人称颂的人，扬名天下。把自己的名字流传民间。有句老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父母把我们生下来到这世间来走一遭，不能默默地走完一生，总得要留点什么东西给这个世界。就像你说的，造了房子，造了像宫殿这么闻名的房子，建造的工匠的名字就与这些房子一起被人怀念被人称颂。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噢，叫‘流芳百世’。有志向有抱负的人就应该做流芳百世的人。”

既然西邨主动牵自己的手，海兰趁机靠紧了西邨。“哥，做人就应该有抱负有气魄有宏愿，就应该做被人传颂被人敬重的人。你说要让自己流芳百世，造这紫禁城的蒯祥‘流芳’岂止是‘百世’！告诉你，爷爷说的，这紫禁城是明永乐初年开始建造的，到现在已整整五百五十年了，蒯祥流芳了五个半百世哩！”

西邨仰头想了想，“还真是！不过，哎，海兰，你爷爷知道不知道那个蒯祥在苏州老家为自己造了多少房子？造的什么样？”

海兰迷惑地摇摇头。“这个不记得了。但我想，既然蒯祥能为皇帝造几千间皇宫，封赏肯定少不了，他还不在老家造上几十间上百间庭院？式样嚒，当然更加新颖别致。爷爷说过的，南方——肯定包括苏州在内，园林式建筑到处都是，说不定哪一个园就是蒯祥的老宅。”

这话说得不错。西邨想起金书记住过的院子，想起胡州风水大师给唐湾出的主意。南方富人造的庭院的确很漂亮，华丽、含蓄、幽深、清静。别说是住在里面，就是看一眼都会感觉进了神仙府，充满了活力。

“可是，哥，你永远也别想为自己造那样的